挖墙脚
  被时砚热情塞名片之人名叫秦晓昊, 根据时砚一上午的了解,此人今年二十, 高中毕业就出来打工赚钱养家, 长相十分清秀,在一群青春又养眼的大男孩中间,长相和性格甚至特长都没什么突出的点。
  身后没有签约公司, 一路懵懵懂懂走到这一步, 淘汰掉三分之二的对手,至今留在舞台上, 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他——招黑。
  身上非常有话题, 每次他本人出现的镜头, 几乎都是腥风血雨, 节目组不淘汰他, 很多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就是为了吸引人讨论。
  虽然这个讨论度全是骂名。
  这么说吧,秦晓昊此人,非常能扯犊子。
  怎么个扯犊子法儿呢, 从一开始的海选活动中, 他就凭借一段人让现场评委感同身受, 催人泪下的悲惨打工经历, 让评委一度忽略他的专业能力, 大手一挥就让他通过。
  那可是海选, 报名选手每人多说一句话, 就能让现场评委多工作好几天的海选,好几个评委愣是被他扯的坐在那儿听了二十分钟的闲篇儿,就可以想象那人有多魔性。
  他一路凭借这一手绝活儿, 愣是杀进了前一百, 成功走进了真正的爱豆训练营,走进了大众视野,然后他扯闲篇儿的能力被更多人发现了。
  不管是谁跟他说话,都能轻易被秦晓昊带节奏,导致一开始只是简单想跟他借卷卫生纸的学员,转头就被忽悠着欢欢喜喜的请他吃炸鸡翅。
  一开始想开口点评他表演的导师,自从话语权被秦晓昊掌控,众人就站在原地听了一场长达半小时的单口相声,最后不由自主的开始鼓掌。
  就是这么神奇的一个人,在学员内部的人缘挺好,但在粉丝之间,那风评真是差到家了,几乎每一个有他的镜头,弹幕上都是一片腥风血雨。
  粉丝之间让秦晓昊滚出爱豆团的呼声,一点儿不比昨晚让路时砚滚出娱乐圈儿的阵仗小。
  还是那句话,秦晓昊的业务能力真是马马虎虎,让人看不过眼,距离合格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基础太差,不管他怎么努力,都不是这么几天功夫能弥补的,之前好些淘汰的选手,单论业务能力都在秦晓昊之上。
  单是这点,就让很多粉丝真情实感的替自家哥哥委屈,你说你连基本的业务能力都没有,光惨有什么用?我们吃美强惨人设,可我们不吃丑弱惨啊,这完全让人粉不起来,自家哥哥竟然输给这样的废物,怎能不叫粉丝生气?
  再说你要是身后有资源捧你,大家顶多酸几句资源咖惹不起也就罢了,但你一个穷小子出生,那真是要什么没什么,光会耍嘴皮子,连基本的努力和诚意都没有,不骂你骂谁?
  于是秦晓昊还没正式出道,也不知未来有没有出道的机会,先吸引了一大批黑粉,这人和时砚一样,绝对是目前圈内少有的黑粉比正儿八经粉丝多很多之人。
  如果秦晓昊只是简单爱扯犊子也就罢了。
  很多时候他会临场发挥,说一些不知真假的事情,会让在场之人或拍案叫绝,或义愤填膺,但事情根本就经不起推敲,事后仔细一琢磨全是漏洞,学员之间大概都知道他这个毛病,就是爱给人讲故事,真假参半,他自己瞎编的故事。
  当时听的有趣也就算了。
  但这事儿播出去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撒谎,谎话连篇这样的标签就贴在他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说到底,真是成也扯犊子,败也扯犊子。
  时砚刚才就现场听了一段儿秦晓昊的个人秀,被对方讲故事的能力深深吸引,说实在的,时砚觉得秦晓昊这样的人才,那真是放错了地方。
  随时随地都能有灵感,还能将故事讲得引人入胜,绝佳的编剧人选啊这是。
  很好,希远娱乐就缺这样的人才。
  于是时砚对秦晓昊伸出了橄榄枝。
  秦晓昊被吓了一跳,虽对外宣传这里的选手是全封闭断网式训练,但要谁真相信这样的话,谁就是傻x。但凡关心这个圈里事情之人,几乎无人不知昨晚时砚身上发生了什么。
  秦晓昊没接名片,迟疑的问时砚:“路老师您的意思是?”
  时砚眼皮稍微微一抬,看了一眼内心不安,极力镇定的秦晓昊,什么都没说,将手往上抬了一下。
  秦晓昊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就接过了名片。
  时砚见对方接了,没多说废话,转身插兜儿走了,不得不说,这小伙子得自己喜欢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说话有趣,让人听了就开心。
  时砚心说:就算这人以后成了白吃饭不干活儿领工资的,只要他一日还能逗自己开心,他就能养着对方一日。
  他可真是个要求不高的好老板呢。
  小甲的声音在时砚脑海里悠悠响起:“组长,你是不是忘了,人家还没答应你的邀请呢,想这些是不是早了?”
  这种没有悬念的事在时砚这里没什么值得讨论的,他比较关心另一个问题:“出来的比我预期的慢了三天,这就是你所谓的升级与新生?”
  小甲声音更加幽怨了:“组长你是不是忘了经过这么多世界的历练,你的能力也在不知不觉间提升了?
  面对组长你的小黑屋,升级前的我大概还要几个月才能出来吧。”
  ……
  这倒是提醒时砚了,既然这样,按照目前的进度计算,差不多可以申请休假了。
  这般想着,时砚作为煤二代嚣张的背影,在众多学员和工作人员的注视下,消失在长长的走廊,走进了独属于他一个人的休息室。
  年希宇仔细检查了休息室内的设备,确认没有偷拍的不安全设施,这才对时砚感慨道:“阿砚你瞧瞧,只要你稍微漏出一点儿和汤家有关的蛛丝马迹,待遇比之前提高了这么多。
  你说你图个什么呀,圈内那么多富二代富三代,打着家里的名号出来混日子,偏你放着家里的资源不用,顶着个煤二代的名头晃悠,谁都想上来撩拨两爪子,憋屈不?”
  时砚:“不憋屈。”
  反正每次惹事的时候都挺爽,憋屈的应该只有收拾烂摊子之人。
  年希宇心说,我知道你不憋屈,但我被你噎的憋屈。
  时砚懒得多说,让年希语说重点。
  年希宇道:“根据我刚得到的消息,云忆安,阿砚你还记得这人是谁吧?”
  时砚躺在按摩椅上闭着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点头:“嗯。”
  “她的合同从我朋友公司转到了志远文化,一个小时前正式走完合同,是年庭沛在中间牵线搭桥。”年希宇说的心口一痛。
  竹篮打水一场空啊一场空,什么都没捞着,白忙活一场,还有可能得罪汤时诚,年希宇觉得改天或许真要去山上拜一拜去去晦气,最近委实过于倒霉了些。
  时砚知道,志远文化,是年庭沛以个人名义和朋友合伙儿开的工作室,挂靠在年父的娱乐公司旗下,利用挂靠之名使用年家娱乐公司的内部资源,对外宣称是不靠家里,和朋友打拼出来的事业,往不要脸方向说,年庭沛就是事业有成型的富家子弟。
  成功人士的人设的立的坚固的很,足够粉丝挺胸抬头骄傲的俯视一堆人。
  因此云忆安的合同若是转到志远文化,这一局他年希宇就输的彻彻底底。
  时砚轻描淡写,连眼睛都没睁开:“转就转呗,花了公司那么多钱,用了公司那么多资源,这都大半年了,还没扑腾出点儿水花,说不定就是个扑街命,红不了呢?
  现在转手,及时止损。”
  年希宇又一次被噎的说不出话,心说我告诉你这些是让你来气我的吗?我是想说之前谈好的和云忆安的分成合同要变了啊,若是志远文化往后愿意给云忆安资源的话,我们前期提供的资源就有可能打水漂有去无回了啊!到底能不能抓住重点?
  他觉得自从时砚遇到云忆安后,整个人都变了,说话这叫一个气人,以前完全不这样啊。
  莫非云忆安真和汤家有什么关系才叫这小子这般暴躁,阴晴不定?不应该啊。不,这事儿还是要留心些,万一呢,那跟着云忆安转走的分成合同就不能随意放弃,还应该再坚持一下,自己私人和云忆安的关系,也应该更进一步。
  时砚不用看就知道年希宇在想什么,懒得搭理,催促对方:“别磨蹭了,先去对接一下我接下来的工作吧!趁着这几天我能提起工作的性质,先抓紧把工作完成了。”
  年希宇憋屈的打开门后,刚好和在门口踟蹰许久,举起手准备敲门的秦晓昊面对面碰上。
  年希宇眼神一厉,声音却温和,如他一向对外的表现:“有事?”
  心里则想的是:“你是这里的学员?不懂规矩,不知道避嫌吗?大中午来敲导师门,故意给我们路老师找麻烦是不是?
  知不知道给路时砚找麻烦就等于给我找麻烦,他的麻烦最后都会转嫁成我一个人的麻烦!我一个人!”
  秦晓昊眨眨眼,他总觉得透过这位传说中的年总的眼睛,看到了一丝无形的杀气。
  奇了怪了,之前自己亲眼所见那么多想通过这位年总和路老师搭上关系的,这位的态度都始终如一,温和又有礼。
  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哪儿来的杀气?
  “我找路老师有事。”秦晓昊礼貌道。
  年希宇守在门边没有一点儿让开的意思:“路老师午休时间不喜欢人打扰,有事可以等下午工作时间找他说。”
  秦晓昊心里犹豫要不要现在转身离开,房间内传来一道嚣张的声音:“老年,让他进来吧。”
  年希宇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从年哥变成了老年,但有什么办法呢?别看时砚说的随意,他敢打赌,要是他今天提出不同意见,时砚能让他当场下不来台,只能打开房门请这个可能随时都会给自己惹来一屁股麻烦的小子进屋。
  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就习惯了这份改变呢?
  就在年希宇思考人生的时候,房间内秦晓昊跟扯闲篇儿似的问时砚:“我没理解错的话,路老师您给我名片,不是让我卖身的意思吧?”
  时砚心说,你倒是想卖身,我也不能要啊,什么样的身我找不着,要你这整天净会扯犊子的身?偶尔放在身边逗趣还行,买回去叽叽喳喳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太不划算了。
  这位也是能屈能伸,时砚还懒洋洋的躺按摩椅上呢,直接拎个小凳子做坐旁边给时砚手动按摩腿,别说,手法还真可以。
  大概看出时砚的享受,还喜滋滋的解释:“以前我在按摩城打过工,这一套是跟里面的老师傅学的,那老头子没别的爱好,就爱打牌,哎哟为了糊弄那老头子,我愣是自学了出老千的手段。
  您说咱们这些打工人是不是特不容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生活不易,多才多艺,艺多不压身嘛!”
  这人说着说着就凑近时砚小声问:“路总,您给小的透个底儿,小的这么多才艺,您到底看上了哪一条,小的这就卖给您,回头还能好好学习,加强个人才艺修养,保证让您买的舒心,买的放心,买的不亏心!”
  时砚摆摆手,秦晓昊立马结束按摩,从旁边桌子上端过一杯年希宇准备好的温水递到时砚手里,看时砚喝完,转身放下杯子,这才继续给时砚捏腿。
  时砚心说,这小子确实多才多艺,就凭这察言观色的眼力劲儿,很多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半辈子的人都不一定能有,就为这,回头让人每月多给他开两百块的工资吧。
  “不打算继续混男团了?”时砚问。
  秦晓昊一副“别提了,这不明摆着的事儿嘛”的表情:“嗨别提了,我当初因为在酒店和客人唠嗑儿太上头,一唠就是两小时,耽搁了传菜时间。
  我都做好了扣工资接受批评准备,结果被人在后面告了一状,经理生气之下就将我给开了。最后一个月的工资都没拿到手就失业了。
  这失业了不得继续找工作吗?我这一找就找到那海选现场被人拉去临时组织场外纪律,阴差阳错之下捡了不知道谁扔在地上的入场牌子,问了半天也没人要,我寻思要不我进去见见世面也行,万一现场的导师是什么明星,那可就赚大了。
  结果迷迷糊糊的一路走到现在,别说看见我的观众咋想的,反正我自己都快受不了了,您说我一起早贪黑到处给人打工的,第一次站在那舞台上,现在想起来还是感觉不真实。
  我这么说您可能不太理解,但我真就觉得自己天生适合默默无闻的站在聚光灯背后,看着别人发光发热,让我自己上,真不行,没那个命。
  打第一轮儿我就寻思该淘汰了,赶快淘汰,我还要回去找工作呢,结果老天眷顾,愣是给我坚持到现在,我有预感,这场比赛应该就是我的极限,这次真能回去找工作。”
  秦晓昊是真能说,说着还饶有兴趣的问时砚:“路总您能给我提供什么工作岗位?要不要我先简单介绍一下我的工作经历?”
  时砚摆手,没必要,真没必要,没那个时间。
  “想过认认真真讲一个故事给观众听吗?”
  秦晓昊一愣,随即苦笑着摇头:“您也觉得我能扯闲篇儿是不?其实我以前上学的时候不这样,我还当过一阵子高冷校草呢,就一天到晚说的话不超过十句的那种。
  这不是后来日子实在苦,家里老人躺在病床上起不来,医生说尽量说说话,万一哪一句就被听见能给个反应呢?
  后来慢慢的就成了习惯。”
  时砚也不细究人家的生活,继续道:“你想吗?”
  “我想。”
  时砚摆手:“回头记得打电话。”这就把人往外打发。
  他倒是一分多余的心都不操,另一头的杨助理不得不开始延展不属于他业务范围,也不在他理解范围内的业务。
  接到秦晓昊的电话时竟然不那么惊讶,甚至连给时砚打电话确认都没有,直接想办法将秦晓昊送去编剧培训班,系统的学一些编剧的基础知识。
  不过不得不说,二少看人的口味是真的独特。
  上一个楚萌萌就够奇葩了,跟有强迫症似的,第一次通话,自己因为有急事,只说了句再见,没等对方客气的回一句再见就接了另一个插播电话。
  结果那人愣是等到两个小时后,再次打来电话,只为回他一句“再见”,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还有这一个秦晓昊,他这刚开了个头,稍微停顿一下整理思路,被对方抓住机会,一说就是小二十分钟,连口气都不带歇的,叱咤商场的杨助理差点儿就没找到插话的机会,绝了。
  也是个人才。
  杨助理心说,希望这两人是真有用,而不是真搞笑,二少难得有兴趣搞搞事业,别被这两奇葩给打击到自信心。
  打击是不可能被打击到的,时砚对自己一向自信,自信到了一度让年庭沛觉得他耳朵出问题的程度。
  因为时砚的敲打和不配合,年希宇开始用尽全力帮助时砚在工作上发挥最大价值,于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谈下来了一期《自远方来》的飞行嘉宾。
  属于临时加塞,机会得来不易。
  这档节目是近一年来非常火,有很大群众基础的田园生活节目,节目组有三位固定主持人,以让嘉宾体验乡村生活为主题,期间总能发生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而时砚作为一个哪里好玩儿往哪里凑的人,这种节目自然不会少了他的存在,以往年希宇这个打工仔不够努力,于是他总是与这个节目失之交臂。
  年希宇一努力,他这个金主爸爸瞬间就心想事成。
  就算是在节目组见到了同样来这边混脸熟的年庭沛和云忆安,也没影响到他的心情。
  甚至在年庭沛若无其事的向他递出橄榄枝时,还能十分礼貌客气的表达自己的拒绝之意。
  彼时,时砚正蹲在地上研究一窝蚂蚁的行动轨迹,感受生命的力量。突然一只擦得锃光瓦亮的皮鞋踩在蚂蚁窝上,瞬间让一个完整运营的蚂蚁王国遭受一场无妄之灾。
  时砚想了下,决定还是不要提醒对方,已经有好几只蚂蚁急的开始沿着他裤脚往上爬的事实,让他们双方用自己的方式结束这场恩怨吧。
  来人蹲下身,视线和时砚齐平,温声道:“路老师,不知道你如何看志远文化?”
  这人正是男主年庭沛。
  时砚不做声,等着对方继续,这种小工作室,没了背后依靠的年家大树,基本上是没什么前途的,这有啥可看的?只要稍微了解一下志远文化家底的人都明白这一点。
  就听年庭沛真情实感道:“路先生,你有没有来我们志远文化发展的意愿呢?我听闻过路先生和希远娱乐之间的传闻,但我一向认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单就我亲眼所见,希远娱乐的年总没有让您往更高一步走的能力,您现在虽然有一定的名声和流量,但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若想走得长远,迟早要面临转型的问题,可这桩桩件件,年总他办不到。
  相信路先生你对云忆安云小姐和年总之间的事情有所耳闻,年总为了云小姐付出良多,但收效甚微。
  可云小姐到了我们志远文化,不出一月,已经有了一定知名度,可见差距。”
  放屁,全当时砚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糊弄呢。
  这是一计不成又来一计,不能毁掉时砚,那就先挖走人,让希远娱乐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彻底逼死年希宇。
  这下时砚就能理解之前年庭沛非常果断的将云忆安合同转走的事情了,走了云忆安,整个希远娱乐,再次恢复以往只剩下时砚一个顶梁柱的尴尬场面。
  且为了实现他的目标,年庭沛再次发起了攻击,就是这力道吧,可能使错了方向,因此也能看出年希宇对年庭沛的防备到了何种地步。
  年庭沛的底裤都被汤时诚那边扒了个底儿掉,这件事年希宇心知肚明,但他从未将消息透露给年家人分毫,就看着年庭沛不断在时砚面前作死。
  比如现在,时砚果断拒绝道:“不需要,以往那般,只是我自己不想更进一步,若是我想,不需要任何人帮忙,也能心想事成。”
  年庭沛:“……”
  小伙子你是不是过于自信了点儿?还是说所有的煤二代都跟你似的这样自信的让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