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二代
  年庭沛尤不放弃, 继续劝说:“我们公司今年预计开一个重大项目,古装, 目前初步打算投资三个亿, 请来的都是老戏骨作配,专门捧几个年轻演员,若是你来我们公司, 我能给你一个男二的角色。
  这个项目圈里不少人都知道, 你知道每天单是找我打听消息,想走后门得一个面试名额的有多少人吗?
  这是我们准备明年冲奖的项目, 专业评估组评估过, 各方面都有爆的潜质, 这样剧组的男二, 可遇不可求。
  据我所知, 年希宇年总他从未给你接到过这样的角色, 到了我们公司,我现在拍板就能给你定下。
  路先生,人总要往高处走的, 虽然希远娱乐在尽全力捧你, 但他们的全部力量, 也抵不上我们随便一个年度项目。
  宁做鸡头不做凤尾这种话, 在这个圈子里不合适, 您说呢?”
  时砚眼瞅着两只小蚂蚁顺着年庭沛的裤脚爬了进去, 非常感同身受的拂去一身鸡皮疙瘩, 认真点头:“你说的对,非常对,但有句话叫做千金难买我乐意, 我就乐意做这个鸡头, 乐意被希远娱乐全公司当一哥捧着,不想去大公司跪舔老板,只为得到一点儿所谓的资源。
  在希远娱乐,我想要什么,老板和全体员工尽全力帮我争取,我开心员工们就开心,我难过员工们也会难过,所有人都围着我转。
  到了志远文化,还能有这份待遇吗?我用脚指头想都不可能有,对吧?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年庭沛看时砚的眼神,像是看扶不上墙的烂泥,扶不起的阿斗,那股恨铁不成钢的气息不用过多描述就扑面而来,不用仔细体会就能让人感同身受,就连不远处根本听不到他们说什么的摄影师也能感受到年庭沛身上这股幽怨气息。
  当事人时砚愣是没被这波扫到,根本就不搭茬,最后扫一眼刚刚又顺着年庭沛裤脚钻进去的两只小蚂蚁,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好心提醒道:“你踩到小家伙们的家了。”
  年庭沛一懵,随着时砚视线往下,终于明白自己是捅了蚂蚁窝了,年庭沛的第一反应是快速在上面踩两脚,然后跳开,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
  时砚:“……”
  嗯?大兄弟,你这个应对方法很有问题啊你知不知道?
  算了,不管他知不知道,很快对方就当着自己面儿,一脸痛苦,快速弯腰捂住某个重点部位,瞬间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似的,姿势奇异的往房间内走。走的时候还要尽量保持作为男明星的优雅姿态,着实不易。
  演技还行,最起码现场好几个路过的嘉宾就没发现他的不对,很认真的与他打招呼:“年老师,你怎么了?”
  年庭沛硬挤出笑:“刚才在外面蹲的时间太久,腿有些麻,上去休息一下就好。”
  年庭沛这会儿不仅感觉重点部位痛,还感觉全身都毛毛的,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自己身上乱跑似的,尽管他知道这不是事实,但人类的共通点之一,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象。
  就像一个人走寂静无人的小夜路时,不停的告诉自己世上没鬼,脑子里便不由自主的想象从旁边的树上,道路边的草丛里,甚至下水道井盖里,或者迎面而来的一辆出租车里,都能随时飘出各种各样丑态百出,将人吓尿的鬼。
  这会儿年庭沛不停的告诉自己,才蹲了那么一小会儿功夫,不可能有太多蚂蚁爬到自己身上,可越是这么想,越感觉身上到处都有蚂蚁爬来爬去的难受,光是靠着脑补,年庭沛就将自己吓得不轻,又害怕又恶心。
  他只想快速回答房间洗澡换衣服,可谁让他的人缘太好,一路上有无数人面带微笑和他打招呼,若是他没有回应,就会有和他温和有礼人设不符的事情发生,他不想这样。
  时砚双手插兜,嚣张又无畏的跟在年庭沛身后进门,看的清清楚楚,年庭沛就是自己吓自己罢了,估计是刚才那一个给咬得够呛,最主要是咬在了重点部位,才让这位这般紧张。
  一共就爬上去四只蚂蚁,他起身跳开的时候就抖掉了三只。
  至于最后一只,时砚大胆猜测,估计是已经英勇就义了吧。
  啧啧,真惨啊。
  也不知道是说人还是蚂蚁。
  看年庭沛惨白着脸应对众人的关心,时砚脚步一转,行至一楼客厅,和另一位女星打招呼。
  “缦姐,刚才路过门口,听工作人员说你演的《三千年的穿越》正在热播,我还没看过这么直白剧名的电视剧呢,刚好这里有投影,不如我们一起来看看吧。”时砚对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和云忆安相顾无言,安静的低头串蔬菜的刘缦道。
  刘缦闻言抬头,和时砚的视线对上,发现他不是开玩笑,也没有恶意,只是嚣张的站在那里,安静的等待她的回答,逆光看上去,这个青年仿佛在发光一般,眼神专注的让人心动。
  当然刘缦是不可能对时砚有什么特别想法的,这就跟人看见美好的事物,总会忍不住驻足观看一样,她是被刚才的一眼给惊艳到了。
  刘缦眨眨眼,声音温柔,十分直白道:“好啊,反正我们今天来也是有任务的,我要和亿安一起宣传一波这部剧,姐还要感谢你帮我们免费宣传呢,要是你今儿吃这个安利,那就更好了。”
  说着放下手里的正在串的蔬菜,张罗着调试投影仪。
  有个常驻嘉宾听说几人要看电视,过来帮忙,几人共同努力之下,投影仪很快就架设好了,放下窗帘,小小的客厅瞬间自成一体,时砚,刘缦,云忆安三人排排坐,手下一盘需要串的蔬菜和肉食,有一搭没一搭的串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投影方向。
  安静,祥和。
  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常驻嘉宾不放心三人,特意从厨房出来瞧一眼,回去跟小伙伴儿说:“跟村头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一起唠嗑儿似的,唠着唠着就没话说了,手里的毛衣也不能停下,有一搭没一搭,一迷糊就是一天过去了,就那个感觉。”
  其余两人听了觉得好奇,悄悄去瞧了一眼,回来跟那人说:“何止啊,我光是看着他们三人的状态,就感觉生命进入了安详平和的晚年期,昏昏欲睡。”
  时砚三人自然不知道别人在背后是怎么形容他们的,时砚只是单纯想亲眼瞧瞧女主云忆安和刘缦的演技而已。
  几个月前,云忆安还不是志远文化的艺人,在年希宇的操作下,与刘缦一起拍了这部名为《三千年的穿越》的网剧,双女主,讲述了闺蜜二人在机缘巧合之下,双双穿越到不同朝代,见到了不同历史名人,发生的一些啼笑皆非的故事。
  目前在青苹果平台播出了四集,没翻出什么水花,甚至有悄无声息播完的架势,投资方坐不住了,想办法将两个女主凑在一起,送上了这个最近大火的节目,希望能起到一定的宣传作用。
  而年庭沛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属于加塞,毕竟年庭沛已经是能在《我是演员》那种节目中做导师的咖位了,虽然争议很大,属于市场向资本妥协的人证,但也不可否认他的能量。他来节目的表面目的非常简单,就是带一带他们公司新签约的艺人云忆安,给对方引流。
  说白了,年庭沛完全就是为了云忆安才会出现在这里。
  这些都不是时砚关心的东西,他现在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屏幕上。
  在时砚看来,这剧的剧本是非常用心的,满满的都是每个朝代的生活细节,几乎没什么错漏的地方,两个演员的演技虽然还有待提高,但也灵性十足,可圈可点。就是这服化道吧,高仿,仿的不咋走心,让人不由自主的出戏,算是全剧最大的败笔。
  不过知道这些就够了。
  三人安静的坐在客厅看电视,刘缦和时砚的动作几乎同步,两人时而皱眉,时而点头,手下的动作缓慢而有节奏,不一会儿,桌上的串儿摆了一盘子,都是晚上烧烤要用到的食材。
  而云忆安有些坐立难安,她不知道时砚和希远娱乐的真正关系,但背着希远娱乐,悄悄转了合同,面对时砚的时候,总有种心虚的之感。
  说实在的,以前她偶然听谁说过一句,说年希宇年总,之所以会照顾那时候一无所有的她,是因为有路时砚私下里的嘱托。
  有人便说路时砚对她云忆安有意思。
  且这个说法在希远娱乐内部非常盛行,一度让云忆安自己也这么认为。
  直到上次在《我是演员》舞台上,云忆安发现时砚看她的眼神非常陌生,完全没有她想象中缠绵或者暧昧,直到今天再见时砚,她完全确定时砚对她的想法非常干净,干净到像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既然如此的话,云忆安心里就琢磨开了,当初怕惹上麻烦,为了避开时砚这个不讲理,连年庭沛这种富三代都敢正面刚的煤二代,而转投志远文化的行为到底值不值得。
  志远文化背靠年家,能给她提供更多的资源,但同样志远文化旗下像她这样无名无姓之辈数不胜数,想得到某种资源,就要在无数人中辛苦厮杀,何其残酷。
  她感觉得到年庭沛对她有点特殊,但这种特殊到底是什么,能维持多久,能为她提供什么,没人说得清楚。
  云忆安微垂着头,心里不断寻思神秘的路时砚,和年家的年庭沛,对自己的特殊都是因为什么?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他们注意的地方?她能利用这份特殊做点什么?
  三人心思各异。
  洗完澡换了衣服,确保自己私密处没有受到过度伤害,心下大松了口气的年庭沛慢悠悠下楼时,看到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临近中午,外面阳光正好,屋内一角窗帘紧密,气氛静谧,三个并不熟识之人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上。
  一边看看打发时间的电视剧,一边做家务,顺便聊聊最近的生活工作,像老朋友一般,让经过那一处的人不由自主放轻脚步,不想做出打扰他们之事。
  年庭沛眼眸微眯,突然就觉得眼前一幕碍眼极了。这个什么都不懂的煤二代,他到底凭什么活的这么肆意?
  他年庭沛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上次在《我是演员》录制现场,时砚不给他面子,两人差点儿打起来的事他还记着呢,要不是为了大局,时砚这种人,他根本就不屑和对方说话。
  一楼,两集电视剧结束,时砚主动起身关上投影仪,打开窗帘,顺便将窗户开了小缝儿透透气,做完这一切,才给另外两人解释:“快吃午饭了,咱们收拾收拾桌子。”
  这先斩后奏的行事方式,跟他本人一样嚣张。
  刘缦就发现,一旦接受了时砚的嚣张人设,这人做事没有任何解释才是对的,突然这么一解释,她还有种受宠若惊之感。
  贱,人真是贱!
  刘缦在心底暗戳戳的鄙夷自己,当初怎么就不让公司给自己也搞这么一个时髦的人设来玩玩儿呢,不管旁人爽不爽,反正她单是在旁边看着就爽到了。
  不像自己,非要和人炒cp出圈,现在好了,cp和正牌女友的恋情曝光,不单是影响cp的事业,自己这边事业也一落千丈。
  识人不清啊识人不清,怎么就眼瘸到这种程度了呢?
  刘缦一边温温柔柔的收拾桌上的杂物,一边心里狠狠地唾弃自己,脸上表现出的却是温柔大方,时刻不忘端着她的温柔人设。
  cp已经炒糊了,温柔的人设不能崩。
  为了出名,她刘缦真是付出了太多。
  时砚早就注意刘缦的一举一动了,一开始他还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比如对方说话温温柔柔,嘴上说:“慢慢来,不着急。”
  结果他回头找抹布的半分钟,这位就手脚麻利的将饭桌包括茶几,还有他们三人用过的盆子,烤串,木签子,以及剩下的蔬菜和肉,全部收拾妥当,桌上干干净净,不见一丝垃圾灰尘,三个盆摞在一起足有半米高,对方轻松端走,像是干熟了似的。
  见有人看过去,还能附送人一个温婉贤淑,每一次嘴角上翘弧度几乎一模一样的笑容。
  时砚心里啧啧一声,让一个天生的急性子搞这种慢吞吞的温柔人设,不知道是哪个人才想出来的主意。
  时砚手里的抹布派不上用场,一直在暗中观察他的云忆安立马出声道:“给我吧,刚好我去厨房接杯水,顺便拿回厨房去。”
  一块抹布而已,没什么可客气的,时砚伸过手,等待对方接过去。
  在一旁观察多时的年庭沛把自己的杯子递到云忆安面前:“帮我也接杯水吧!”
  目前的情况是这样的,云忆安手里已经有了她和刘缦的水杯,最多还能再拿一个水杯或者一块儿抹布,她需要在时砚和年庭沛之间二选一。
  年庭沛隐隐挑衅的看向时砚。
  时砚给了对方一个“你是不是有病病”的眼神,然后从桌上抽出一个托盘递给云忆安:“很大,足够装十个杯子,顺便将茶几上的水壶一起收了吧。”
  自己拎着抹布往厨房方向走,嘴里嘀嘀咕咕:“一块儿抹布而已,又不是腿瘸了走不了,至于吗?
  难道现在需要尊老爱幼的老年人的范围已经辐射到二十五岁了吗?我真是替这个正在蓬勃发展中的国家感到担忧。”
  二十五岁的老年人年庭沛:“……”
  胸口咻咻咻中了好几箭,看时砚的眼神直冒冷气,不只有冷气,还有冷箭。
  可惜这些东西在时砚三米之内自动消失,要是时砚有兴致,还能搞一个反弹,让年庭沛自食恶果,不过这属于降维打击,时砚不忍心对普通人使用这些非人类能理解的手段。
  中午一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其中一个固定嘉宾对时砚很有兴趣的样子,笑呵呵的问时砚:“小伙砸,我听说你上《爱豆101》做了一回嘉宾,就撬走了人家一个非常有潜力的学员,人家那个学员比赛比到一半儿,闹死闹活的要跟着你回去,要给你当编剧。
  还说你是他的伯乐,一定要写出绝佳的剧本儿报答你,最后愣是半途退赛,人节目组为此专门发消息解释了这件事,说你们二人是伯牙子期遇知音,千里马伯乐喜相逢,给你们送上了祝福来着,是不是真的?”
  这,话虽如此,但事情时砚是不认的,他只是邀请了秦晓昊而已,后面一系列事情,都是节目组为了利益最大化搞事情吸引人眼球罢了。
  问话之人是圈内有名的老艺术家,算得上是这档节目的镇店之宝,别看人家经常在厨房一泡就是一整天,可另外两位固定嘉宾,就是节目组请来专门给他在厨房打下手的。
  事实上,这位的眼光毒辣,一眼就能看出一个艺人身上的问题,若是有幸被他指导几句,受益匪浅。
  总的来说,是位干货满满又不失风趣幽默的老艺术家。
  旁人听老艺术家这般说,不管心里怎么想,都兴趣满满的看向时砚。
  时砚咽下嘴里的食物,又慢吞吞擦了嘴,这才对老艺术家道:“周爷爷,您这是要跟我演一个见面不相识吗?今儿一早上我舔着脸进去三次厨房,想给您打打下手,表一下心意,都让您给毫不留情的赶出来了,这会儿还想看我的笑话,能不能行了?回头我可跟我爷爷实话实说了啊!”
  时砚话音一落,不仅桌上众人精神了,就连节目组都感觉到了一种名为热搜预定的东西在向他们招手。
  集体的心理:“你要这么说,我们可不困了啊!”
  老艺术家哈哈一笑,明显心情很愉悦的样子:“节目组这厨房经不起你折腾,小时候住你们家隔壁,你哥高考那几天,你非说要亲手做几道菜,让你哥感受一下你对他无尽的爱意。
  结果差点儿烧了你家厨房,连带着我家的卧房都遭了殃,事后你爷爷到处跟人说,谁要是敢放你进厨房,出了人命自己负责,不要找他老头子。”
  老艺术家说着将一盘子特意炒的有些焦的鸡蛋放在时砚面前:“知道你喜欢这个口感,周爷爷特意给你炒的,尝尝。”
  时砚十分不客气的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吃的眼睛都眯了起来,细细咀嚼,咽下去后,朝老爷子竖起大拇指:“还是这个味儿,您老人家手艺不减当年!
  不过这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您还记着呢,不兴您这样翻旧账的啊,当年我可是拿我的压岁钱请人帮您家里重新装修了卧房的。这事在您这里过不去了是吧?”
  老艺术家笑的更开心了,隔空指指时砚鼻子:“你爷爷前天和我打电话还说起这件事呢,还说你这个孙儿放出去就跟收不回来的风筝似的,一年到头见不了面,都后悔答应让你出来扑腾了。
  早知道将你留在杭城陪他,也比让你哥把你带到云城折腾来的放心。你爸妈当了甩手掌柜,网上那些事,他看了都闹心。”
  时砚笑眯眯的,一会儿工夫就吃了半盘子炒鸡蛋:“怕什么?有我哥呢,您信不过我还信不过我哥吗?”
  两人聊的旁若无人,围观众人已经感到信息太多,一时反应不过来,像是知道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仔细捋一捋,已知周老师出生名门,近二十年来,一直住在杭城有名的富豪区,那地方的安保对外号称价值三千万,私密性极好,即使外界知道周老师住在那里,狗仔们也只能望洋兴叹,摸不进去。
  路时砚的爷爷能和人家做邻居且看起来关系不错的样子,家世应该相当?
  排到路时砚起,最起码就是富三代了。
  还有时砚口中的大哥,好像很有能力且得到周老师认同的样子,这,最起码得是个知名企业家吧?
  可不管是杭城还是云城,各行各业排的上名号的就那么些人,还真就没有一户姓路的人家。
  但听这两人话里透露出的信息,着实不像是小户人家养出来的气质。
  众人心里着急,啊啊啊啊,路时砚,你到底是怎样一个神秘煤二代啊!?现在的煤二代,都这么深不可测,不可捉摸的吗?
  不知是谁不小心将这话给问了出来。
  时砚笑眯眯的回答:“除了钱一无所有的二代,就是没二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