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薛蟠生日那天原本想邀请柳湘莲见见薛姨妈的, 不料柳湘莲却说家中有事先告辞离开了。
  反而是宝玉借口好久没见过薛姨妈了,厚着脸皮跟他去见薛姨妈。
  宝玉在薛姨妈面前很是待了一段时间, 只不过他也只看到了薛姨妈, 并没有看到宝钗和黛玉两个。
  “她们啊最近都在一处,前一阵子合伙开了家书局,现在又不知道凑在一起做什么。”在宝玉打探宝钗黛玉情况的时候, 薛姨妈笑着说。
  那天受宋姑娘启发, 黛玉想了很多,可是想不明白。
  她跟宝钗认识久了, 觉得宝钗是一个通透之人, 于是就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宝钗听。
  宝钗听后觉得有些过去的想法被颠覆, 然后又觉得理应如此。
  于是自此之后两人连同香菱和宋姑娘经常凑在一处, 一杯清茶就能聊上很久, 聊一些在旁人听来会觉得惊世骇俗的内容。
  薛姨妈虽然听说几个女孩总凑在一处也没有在意, 在她看来没有出阁的女孩家能够有个谈得来的朋友是件好事,尤其是出来见什么亲戚家的男孩更是不重要。
  于是宝玉在薛家磨蹭了很久,连两个女孩的影子都没看到, 反而是薛蟠不耐烦软硬兼施把他撵走了。
  过不几天薛姨妈又听到了有关宝玉的消息, 不过看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你说宝玉被他父亲打了?”薛姨妈看向自己姐姐的陪房周瑞家的。
  周瑞家的脸色不算太好, 一脸的惶然, 她提起之前宝玉被贾政杖责的事情还有些害怕:“可不是, 足足好几板子的, 那中衣上都血迹斑斑的。我们太太怕二爷被打坏了, 听说姨太太家有上好的棒伤药,就命我前来讨两丸。”
  薛姨妈一听,连忙吩咐人去拿药:“你们太太算是找对人了, 只怕除了皇宫大内就我家的棒伤药最多。”
  因为薛鹏管教侄子薛蟠最是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原则, 这薛蟠这几年没少被揍,薛家就备了不少上好的棒伤药。
  等会有人把药拿来,周瑞家的接过药又千恩万谢起来。
  以前她仗着自己是王夫人的陪房,心里对薛姨妈这个昔日的王家庶女也没多少敬意。
  可是这薛家如今发达了,她也不敢不对薛姨妈不敬。
  “你先回去,我明天就带着宝钗上门去看看宝玉。”薛姨妈想着自己跟王夫人是姐妹,以前还在贾家住了一段时间,理应上门去看看宝玉的情况。
  周瑞家的再三道谢之后离去,回头薛姨妈就派人告诉宝钗明天要去贾家的事情。
  宝钗正好跟黛玉她们几个在一处,黛玉也听到了宝玉被打的事情,她沉吟了一下:“那明个我也去一趟吧。”
  她是贾家的外孙女,宝玉是她的表兄,而且宝玉深受贾母的宠爱,黛玉是担心贾母因为宝玉被打的事情伤了身子。
  宝玉年轻力壮就是被打的重了没几天也就活蹦乱跳了,可贾母毕竟已经是快八十的人了,这个年纪的老人可是经受不住刺激的。
  黛玉使人去告知薛姨妈自己也要去的事情,薛姨妈也觉得她应该去,于是吩咐下去让大管家薛城做好出门的准备。
  第二天薛姨妈带着宝钗黛玉坐上车去了贾家。
  贾家那边已经得到消息,薛姨妈她们到了贾家就直接去了大观园,原来此时贾母邢王二夫人等都在大观园宝玉的住处。
  这还是她们头一次进到大观园中,之前她们住在贾家的时候这大观园还没建好呢。
  几人一路行来,都对大观园的景致有些惊叹,惊叹之余又在心中估算光这一个园子只怕贾家就被掏空了。
  她们一行来到怡红院,一进院子黛玉就敏感的皱了下鼻子。
  她自幼身体不好,经常吃药,对这药味十分的敏感。
  这怡红院虽然种了不少鲜花,可是这花香也没盖住药味。
  “姨太太宝姑娘和林姑娘来了。”小丫鬟打起了帘子。
  薛姨妈她们进到屋里来。
  黛玉看了眼果然贾家的女眷都已经在这里了,她飞快看了眼贾母,老太太只是眼睛红红的,看起来精神还可以,这让她放心不少。
  “姨太太玉儿你们来了。”贾母请薛姨妈坐下。
  薛姨妈她们也问候了贾母,还关心的询问宝玉的情况:“宝玉这孩子我看着一向都是懂礼守规矩的好孩子,怎么二老爷就动了板子呢?”
  昨天周瑞家的只说宝玉挨了板子,具体怎么回事含含糊糊也没说,薛姨妈她们至今也没搞明白宝玉为什么被打。
  贾母脸上不好看,不知道是羞于启齿宝玉犯下的事情,还是想到贾政差点把宝玉打死被气的。
  “左右就是他老子被人撺掇着犯了牛性。”贾母这么说着,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还似有似无的看了眼窝在角落的赵姨娘。
  她可听说赵姨娘之前在贾政面前嚼了舌根,还有贾环也在贾政面前说了些话。
  屋子里有些人的视线也落在赵姨娘身上,赵姨娘更是低着头缩了起来,心里却在暗恨这宝玉怎么命这么硬就没被打死。
  探春手上的帕子已经被她揉成一团,她昨天就听说这里面有赵姨娘和贾环的事情,心里懊恼生母和弟弟总是给她拖后腿,又不由得担心他们两个被贾母王夫人怪罪迁怒。
  薛姨妈听了贾母的话,以为是荣国府二房妻妾相争才让宝玉吃了亏的,她也不便多说就说自己又带了几丸药来保准宝玉用了就见效的。
  贾母说了几句道谢的话,薛姨妈就打算带着宝钗黛玉去里面看一眼宝玉,然后就告辞离开的。
  于是一群人又进到里面,只把宝玉的卧房挤得水泄不通。
  “林妹妹宝姐姐你们来了?”宝玉因为棒伤严重,只能趴在床上。
  刚刚他就听到外面热闹,知道又有人来看他,就问守在他床边的袭人谁来了。
  等从袭人口中听到是薛姨妈她们来了之后,他的眼神里就多了几分光彩,一直看向门口等着黛玉她们的到来。
  现在见到朝思暮想的黛玉和宝钗就在自己眼前,他觉得整个人都开心的要飞上天了,心里又觉得这顿打没有白挨。
  他看着钗黛二人,总觉得她们的眼睛里充满对他的担忧和心疼。
  他强忍着伤痛,撑起身子来:“林妹妹宝姐姐你们别担心,我一点都不疼,你们可别为我哭。”
  黛玉和宝钗对视一眼,都有些好笑,宝玉这只是皮外伤并不严重,不是那种不久于人世的病情,她们两个压根也没打算哭的。
  不过两人也都没说什么,宝玉平时对她们两个都不错,她们也确实有些担心他的伤。
  这个时候宝玉的丫鬟麝月拿托盘端着药碗进来:“宝玉的药好了,可以喝了。”
  众人都给她闪开道路,让她把药端到宝玉面前。
  袭人坐在床边接过药碗:“宝玉喝药吧,姨太太她们看着你喝了药也好离开了。”
  她这只是随口说的,可是宝玉却听在心里。
  他想着刚刚见面的宝钗黛玉就要离开,心里就不痛快。
  自从昨天他被贾政打了之后,他见识到他祖母当着众人的面把他老子骂的狗血淋头的样子,也见识到了贾母对自己的宠爱有多少。
  于是他有了想法,打算仗着祖母对自己的宠爱胡作非为一把。
  想到这,他把药碗狠狠的推在地上:“我不喝,喝了林妹妹宝姐姐她们就走了,我不喝!”
  众人被他突然的举动惊呆了,贾母王夫人她们连忙上前劝说宝玉。
  贾母连声心肝肉的叫着:“你这不吃药伤好不了,这是让我担心啊!”
  “我不管,我要林妹妹和宝姐姐留下,要不我就不喝。”宝玉的态度很是坚决。
  王夫人犹豫起来,她知道宝玉一向喜欢钗黛两个,尤其是黛玉。
  以前她恨不得把两人隔的十万八千里,可是如今宝玉这样的情况下,她真的动心想要把黛玉留下来。
  她想反正黛玉已经定亲了,两人之间也不可能了,只是让宝玉的心愿得到满足好安心吃药养伤。
  于是她就看向贾母,眼神中带着几分祈求。
  贾母虽然喜欢黛玉,可是更宠爱宝玉,她心中的天平自然是偏向宝玉那一边。
  她斟酌了一下对薛姨妈说:“姨太太好久不来,我也有些想念姨太太了,想来你姐姐也是如此。还有迎丫头她们也想来是想念宝丫头和玉丫头了。不如姨太太和两个丫头在我家住上两天,说来姨太太你们也没游过这大观园,不如借这个机会,好好的游览一下。”
  她这是亲自出面挽留了。
  薛姨妈心中有些膈应,现在不是薛家入京探亲的时候了。
  如今薛家在京中有自己宅子,还是堂堂的侯门,这样留在贾家是怎么个话。
  更重要的是,她们为什么被留下大家心知肚明,那是因为宝玉想要留下宝钗和黛玉。
  让这样两个没出阁的女孩为一个男人留下来,这要传出去女孩子们都不用做人了。
  可是她毕竟只是商妇,面对贾母这样的老封君还是没有底气的,她犹豫再三只能答应下来:“承蒙老太太挽留,我们就暂且先留下。只是我要替我那兄弟主持中馈,两个丫头也跟在我身边学习的,要是离开的久了,侯府也就乱了套。”
  贾母只是为了让宝玉能够安心吃药,听了薛姨妈的话就明白,只怕她们也只能在贾家待个一两天。
  她心里明白就笑着跟薛姨妈说:“姨太太说的是,幸好现在不是年节的时候,要不姨太太更是留不住了。”
  王夫人一听黛玉她们会留下,连忙吩咐人赶紧又给宝玉熬了一碗药。
  宝玉见黛玉她们留下了,这才喝了药,喝完了药又说等下次吃药的时候一定要看到黛玉她们。
  贾母为了让薛家几人呆的舒心,就把离怡红院最近的潇湘馆作为她们的临时住处。
  薛姨妈一行暂且安顿下来,宝钗和黛玉联袂过来见薛姨妈。
  “你们不用说了,咱们明天就回家。”薛姨妈已经有了打算,明天早上就跟贾母辞行。
  那边贾母王夫人还在苦恼,薛姨妈她们是肯定留不长的,到时候她们走了宝玉闹起来怎么办?
  三春等姐妹倒是有段日子没见黛玉她们,等黛玉她们安顿下来就过来问候。
  “宝玉这一挨打,什么牛鬼蛇神都上门了,我听说那姓马的道婆也来了。”惜春跟黛玉小声的嘀咕了几句,“那道破是歪门邪道,哪如那正经庵堂的师父法力无边。”
  一夜无话,第二天薛姨妈她们用过早饭,又看了眼宝玉就去跟贾母辞行。
  贾母也不知道留不住她们,还想多说几句,这个时候宝玉那边的丫鬟秋纹慌慌张张的跑了来:“不好了宝玉发疯了!”
  贾母她们慌忙又去了怡红院,这个时候怡红院的大小丫鬟都惊慌失措的站在门口,袭人甚至是被麝月扶着的,她的额头还有一道伤口。
  “那是宝玉拿砚台砸的。”秋纹跟贾母她们说。
  “发生什么事了?宝玉怎么回事?”贾母发现怡红院的大门紧闭,连忙凑过去从门缝往里张望。
  之间宝玉已经起身了,只穿着里衣在院子里蹦蹦跳跳追着仙鹤。
  院子里原先种的花草被他拔了,扔的到处都是。
  贾母还想问几个丫鬟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宝玉已经追上了那只仙鹤,一把把仙鹤抱在怀中,然后上去照着仙鹤的脖子就是一口。
  “啊!”看着宝玉一嘴鸟毛还有鲜血的样子,贾母差点一头栽倒。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宝玉究竟怎么了?”她看向怡红院诸人。
  袭人一脸的惊魂未定:“早上宝玉还好好的,林姑娘她们来的时候还有说有笑的。等林姑娘走了之后,他还说要睡一觉的。我正守着他做针线,突然他就从床上跳了起来,发了疯一般往外冲。我想拦住他,他就抓起了砚台砸在我的头上,还要拿裁纸刀去划我们。”
  贾母听完一时受不住,一下子昏了过去。
  本来宝玉的事情就很邪门,现在贾母又昏过去了,众人立刻手忙脚乱的把她送到离怡红院最近的潇湘馆那里。
  看着贾家这一团乱,薛姨妈知道她们今天是走不成了:“你回去让薛城往京畿大营送信,告诉侯爷贾家的事。”